艾菲爾鐵塔第一章02 @ 子陽 Parker

或許我也是在期待天上掉一個禮物給我……

我不知道，有時候，我只感到茫然。

這天，星期六下午，我剛看完牙醫。

沒什麼大事，只是半年一次的洗牙和例行檢查。

四十多歲、已婚、戴著外科口罩、只露出眼睛的男牙醫，秉持著「以客為尊」的概念（說到這我又忍不住嘴炮，現在牙科裝潢都很講究，牙助和醫生還要很親切，好像怕不這樣、病人下次就不來了），會叫你張嘴、沖沖水、機器吱吱叫，最後漱口、結束。

好像吐出的是我這半年來，累積的牙結石和污垢。

我知道很多人對上牙科都有恐懼，躺在那會伸降的診療椅，就像上絞架，但走出診所，我覺得還不錯，因為有醫生保證，說我沒蛀牙、牙齒又洗乾淨了，就有一種莫名的舒爽。

看完牙醫，我開始了本週的Spontaneous trip，我搭第一班來的公車、隨便它載我到哪裡、轉車、再到附近走走。

我沒有走太遠，就看到捷運站。

有了捷運，我根本不怕走到不認識的地方，因為我家離捷運站很近，我隨時都能回家——這好像就沒有Spontaneous trip那種會迷路、浪跡天涯的感覺？不過，管他的！

我來到一個交叉路口，走過八條車道的斑馬線，我轉頭看公車道上的椰林，突然覺得……這個路口好大啊，如果哪一天馬路上的車都消失了，可以在地上打滾，一定很有趣。

我走到「對岸」，等另一邊的紅綠燈（也就是對角線）時，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，那人在對面，跟我等同樣的紅綠燈。

真的，不騙你，我看到那人時，突然想拿份報紙、還是雜誌把臉遮起來，假裝不存在，因為我認識他！

他是我辦公室的主管，英文很好的那位，他叫衛聆。

我想，這麼遠的距離（馬路有八線道），他應該不會看到我……就算看到應該也看不清楚……

說到主管，不曉得各位想到的是什麼？

加薪？

叫你做事？

機車？

總不會是可愛、性感，還會穿女僕裝對你說「主人，你回來了」吧？

我曾在網路上看到一個部落格，格主寫文虐殺老闆，他還有教學，例如怎麼打昏老闆、把老闆綁在椅子上、為了防止老闆亂叫，把老闆的臭襪子塞進他的嘴……接下來就是「愉快」的虐殺過程。

削下老闆那油得噁心的頭皮，放進果汁機裡，加點檸檬和過期的可樂，假裝你是購物台廣告裡的人妻，逼老闆喝下去……

虐殺文部落格很受歡迎，一堆人按讚轉貼，但真正實行的人有幾個？

ZERO——0。

這不禁讓我想起一九X零年代，瑞典推動網路色情合法化，學者擔心會引發社會大戰，也就是會提升色情暴力的犯罪率（好像我們走在路上，隨時都會被強暴），但事後證明，色情犯罪不升反降。

我想這大概跟「極限值」有關，當你在家對著電腦螢幕打手槍，你大概不會有多餘的精力出去外面強暴女人……或男人。

部落格主採文字宣洩的手法，某種程度保護了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主管，天啊，他還真是「愛」主管！

但看完總共一百零五篇發文後，我並沒有覺得情緒被宣洩，反而做了惡夢，我想原因之一，大概跟我的主管——衛聆的外貌和給人的氣質有關。

我不否認主管是種需要消失在地球上的生物，但衛聆……他沒有油得發亮的頭皮和鮪魚肚，身材沒有發福、四肢一點都不肥短，剛好相反，他是那種把他丟到Gay Bar，會引起一堆人為他打架（就像公猩猩為爭奪交配權，和其他公猩猩打起來）、但他本人還不知道的類型。

就連我看到衛聆不苟言笑的臉，也有點兒為他心動。

衛聆不常笑，我幾乎沒看他笑過，他就是那種典型會升上去當主管的A型人格，從不避諱叫人做事、有機車的完美主義、特別在意deadline、在客戶面前說話從不會怯場和口吃——我不知道他怎麼練出來的！

有時候我懷疑他根本就是披著人皮的機器！

連部下出包、他把人叫進他的個人辦公室時，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變化，他從不對部下大小聲，他只要「威脅」把對方開除，小助理就嚇得皮皮挫了。

沒辦法，現在工作難找。

但我聽說，他是不吝嗇發獎金和簽升遷單的人。

如果——注意好，這裡有個「如果」——你像他一樣有自虐的完美主義、能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的工作而且毫無怨言、沒有Facebook、Plurk、Line那些社群網站的帳號來讓你分心，你也從不曾在網路上寫過任何一條抱怨上司、主管的動態，恭喜你，你可能就是衛聆在尋找的人才，他不會在背後捅你一刀，他會發給你獎金，用錢激勵你做更多的事。

往好的方面想，衛聆是社會的菁英、稅納很多的好公民，他二十六歲就當上經理，還是喝過洋墨水的，我這種土生土長的貨，怎麼跟他比？

他那種人，好像什麼都好，只有人家為他打架的份，沒有他打別人的份，他是冰山美人、高嶺之花，一生想必也沒碰過多少煩惱……

我好羨慕。

我知道自己不是當主管的料，因為我覺得去逼人家把企畫案趕出來，我會不好意思，本是同根生，相煎何太急？我想升遷，大概跟臉皮厚度有關係吧。

我目測衛聆有一百七十七公分，是標準的衣架子，西裝簡直就是為他這種上班族打造的，我承認我初次見到他時，肖想過一個廣告畫面：一陣風掃過來，男主角（衛聆）的西裝像被砲彈打中的玻璃，全裂……哇，多美。

但為什麼說他不知道別人為他打架呢？

簡單，看他的左手無名指。

戴著戒指。

已婚。

衛聆結婚了啦！幹！

這就表示，他是直的。

有人會說（那些該死的損友……），直的也可以扳歪啊！人生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