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陽 Parker

第二章

1.

當衛聆張開眼睛，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。

他心想，如果這裡是天堂，那天堂的預算未免也太低了吧？

天花板老舊、有藥水的味道，四周有咳嗽、哀嚎和小孩的哭聲，這裡是馬戲團後台嗎？

他覺得喉嚨很乾、頭很暈，全身像被綁在木板上。

他看到一個人，對他微笑，但也急急忙忙地說：「太好了你醒了！別別別動喔！我去叫醫生！你在這裡待著，我馬上回來！」

醫生？

     為什麼他需要醫生？

他這樣是能動去哪裡？

倒是對方急忙跑走的樣子，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……

2.

      稍早之前。

從打119到送上救護車，洪貴彬全程陪同，他從沒這麼虔誠地求老天爺，不要實現他的願望！

他的主管已經被車撞了，如果這一撞回天乏術，那肇事車主固然有責任，但他好像也脫不了干係——誰叫他沒事詛咒別人被車撞，這下，人真的在他面前被撞！

一下救護車，衛聆就被推進手術室，洪貴彬抱著衛聆的公事包，在外面等。

他一邊等、一邊求老天讓衛聆活下來，因為他可不想半夜夢到主管來索命，那可是雙倍的恐怖！

一邊求老天爺，他一邊胡思亂想。

怎知這麼巧，簡直可以去當「鐵口神算」了……

   自己是不是有超能力、還是念力？光是在腦中想某某人被車撞，那人就真的被撞，那他下次想某支股票上漲，是不是也會漲啊？

護士過來要病患的資料，警察也來問話了，衛聆身上所有的值錢物品都在洪貴彬手中，包括那件因急救而被剪破的西裝。洪貴彬找到衛聆的皮夾，把健保卡給護士、身份證給警察，但就在他遞出證件前，他偷瞄了一眼……

身份證背面的配偶欄，是空的。

當下，他雖然覺得有點怪，但因為情況緊急，他沒想太多。

他老實交代自己和「受害者」在同一間公司上班，警察記下名字和身份證字號，就算有做事、就走了。老天保佑，他希望警察能早日抓到那個肇逃的傢伙，嚴懲法辦！他聽駕訓班教練說過，車子會暴衝不是車體的錯，是車主誤把油門當煞車採，十件裡面有九件是車主的錯。

護士和警察離開後，手術房外剩下他。

他等了很久，才等到衛聆被推出來。

看到人還活著，他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頭。

3.

       衛聆暫時被安頓在健保給付的四人病房，和他同住的有兩個老人、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小孩。

       刷——

       護士拉開分隔病床的簾幕，住院醫生拿起床尾的病例夾。

     「你現在感覺怎麼樣？你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嗎？」

     「……」衛聆記得，但他頭昏眼花，沒力氣說話。

     「你有一點腦震盪，」醫生填寫病例，護士量體溫、紀錄血壓脈搏，「預計復原要四個月，好好休息就沒事了，麻藥剛退，你會覺得想睡覺，那是正常的，肋骨不能打石膏，所以我們幫你打嗎啡止痛。」

      經過搶救，衛聆已經被排除在急診名單之外，但他還是搞不清楚狀況，醫生和護士一下就走了，等待救治的人還很多，護士拉上簾幕前道：

     「如果要叫人，按床邊的紅色按鈕。」

      她是對洪貴彬說的。

      洪貴彬也很配合，點頭稱是，好像他會照顧病人似的，但病人可不認同。

      「你是誰？」衛聆聲音虛弱。

      當下，洪貴彬有種「你怎麼會不認識我」的驚駭感，他上禮拜才因為東西遲交，被衛聆「刮」過！而且當他去公司面試，主考官衛聆衛先生看到他的履歷，竟問：『你家有養狗嗎？』

 讓他原地囧三秒，才結結巴巴地道：『沒……沒有。』

好在後來，衛聆問的問題都很老套，幾乎是網路上查得到的那幾種，例如，你對本公司了解多少？對自己未來三年有什麼規劃？怎麼會對這個職位有興趣等等。

他沒有回答得很好，因為他一直在養狗的事。

養狗？

紅貴賓嗎？

開什麼玩笑！

那種毛捲捲、咖啡色的、從流行歌手到第一名模都喜歡抱在手裡炫耀、個性溫馴、不太會叫的小狗？

Come on！

如果他剛生下來就會講話，他一定會在老爸去報戶口前「曉以大義」。

他曾經向他媽抗議，那是他上小學時發生的事，他媽對他「還以顏色」地道：『這個名字很吉利啊！貴，是希望你長大以後大富大貴；彬，是希望你做人彬彬有禮、用功讀書，考個好學校，以後賺大錢！』

有這種媽媽，他好幾次躲在房間裡嘆氣。

他相信別人也跟他有類似的感覺——父母親硬塞給你的第一個禮物就是名字，除非你成年後有自主權，否則你別想到戶政事務所改。

面試過後，他心灰意冷，以為這家公司會槓龜，沒想到一週後他接到人事部的通知，他過關了！

登登登登～

大學畢業後歷經N家小公司折磨，頭銜只能掛「XX助理」，現在終於有機會給他晉級，跳到這件承包評價五星級、號稱年終有五到六個月的建築公司，夠本了！他簡直想放鞭炮慶祝，但當他知道面試官就是直屬上司時，他又不想去報到了……

他覺得，那傢伙很沒幽默感啊……

他面向牆壁，認真思索這個問題，現在工作那麼難找，履歷寄出去多半是石沈大海，他不僅獲得面試機會、還上了，放棄豈不可惜？他決定了，不該讓情緒好壞主宰他的未來，不把握（賺錢）機會的人是白癡！

好在後來，衛聆對他就像一個主管對下屬……

冷漠──

『我不是你的小學老師，如果你要學怎麼操作應用軟體，請找願意教你的同事。』

第一天，他看到公司內部專用的資料處理系統，就想撞牆。

冷酷——

『對了，你負責產品資訊，明天下午的會議我要聽到你報告。』

啥咪？他不是應徵「業務」嗎？那是什麼碗糕？

就像穿著Prada的惡魔——

『如果你搞砸、或沒在時間之內弄出來，我就開除你。』

只不過換成了穿亞曼尼西裝！

      總之，衛聆，身為一個主管，掌生殺大權，造成下屬情緒起起伏伏、大起大落的元兇——不記得他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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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菲爾鐵塔的角色繪者是Leila蕾拉老師喔^^