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陽 Parker

不用動什麼大腦的好萊塢片也不錯，超級英雄飛來飛去，一堆特效、動畫，看起來很刺激，世界末日或奇幻世界總是能觸發想像，有時候還挺感人的，配上大螢幕和涼涼的冷氣，就是享受。

但……

真的要跟衛聆一起看嗎？

這才是最原初的問題——衛聆在想什麼？

「怎麼了？」衛聆問。

「我沒有很想看耶……」洪貴彬並沒有說謊，他只是沒那麼確定。

「那我們走吧。」

衛聆完全順著洪貴彬，兩人搭手扶梯到一樓，洪貴彬覺得有點尷尬，有種……「接下來要去哪」的感覺。

他們不缺「去」的地方，因為附近有很多家百貨公司、還有一間大型書店，一家百貨公司樓下又有很多家小店進駐，這些店家把區域串連起來，百貨公司之間有空橋連結，底下是行人徒步區，假日常有街頭藝人在此表演。

洪貴彬不經意望向某間專賣薯條和特調飲料的店，人很多。

「你想吃那個？」衛聆指向那間店，好像他一直在留心對方。

這種男人多體貼？

「經理，你吃過那家的薯條嗎？」

「沒有。」

「價格有點高，不過它的沾醬口味很特別，薯條也很不錯，吃得出有馬鈴薯的味道。」

「薯條是馬鈴薯做的，當然有馬鈴薯的味道，不然它會是什麼味道？」

衛聆走向那家店，洪貴彬跟在後面，覺得自己超窘！

這是不是他一直小心避免的，多說多錯啊？

掉坑了啦！

2.

衛聆點餐、刷卡，從頭到尾都不讓洪貴彬有機會出錢。

紙碗裝著薯條淋鮭魚沙拉醬，兩個塑膠杯裝飲料，衛聆端著拖盤走向圓桌。這間店沒有室內座位，客人不是點了外帶，就是拿到附近吃，就像美食街。店家在戶外提供站立式小圓桌，上面印有Logo。

──哇……

洪貴彬眼睛都要發亮了，除了公司的飯局，這是他第一次自己點東西不用出錢，太爽了。

衛聆用塑膠叉子叉起薯條，洪貴彬直接用手拿，兩個人合吃一份。

「是還不錯。」

「我就說吧。」

「這種東西不能常吃。」衛聆拿起透明塑膠杯，裡面裝著藍色的飲料，「為什麼是藍色的？」他喝了一口，「有酒的味道。」

「那沒有酒精濃度，只是喝起來像酒。」

「我知道，菜單上有寫，」很顯然地，光是「像」無法引起衛聆的興趣，「這裡面摻了什麼？喝起來像假酒！」

洪貴彬不禁笑了，雖然衛聆嫌棄，但他還是跟自己站在這裡吃薯條、喝著難喝的飲料，這超像約會的！他有點心動耶……

衛聆看著對街還沒完工的大樓，「我們有承包這附近的建案。」

「是喔。」

「什麼『是喔』，不然你之前是在做什麼？」衛聆講話不那麼客氣了，但也不是真的在罵人，介於客氣與生氣之間的自由地帶，多了表情，比較像他自己。

洪貴彬想裝可愛混過去，這種時候一般人會說什麼？等等，他不是有一張俏紅臉蛋的女孩子，裝可愛能看嗎？他覺得自己比較像不起眼的跟班啊！

衛聆拿紙巾擦掉他嘴角沾到的沙拉醬。

「……//////」他忍不住臉紅。

洪貴彬迴避衛聆的視線，就像嬌羞的少女，他在心裡無奈，人可以控制嘴巴要不要說話，但「臉紅」這種東西就跟心跳一樣，難以控制啊！啊——他好想尖叫！

「你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？」

「蛤？」換話題了嗎？他還沒跟上啊！

「你的履歷是我選的。那時候我在想，我們的團隊需要不同個性的人，我喜歡把不同的人湊在一起，看他們怎麼跟彼此合作、怎麼激盪創意和執行力。」

「……」為什麼要跟他講這些？

「所以……」衛聆摸了摸鼻子，看向旁邊，這個動作就像……他也在迴避對方的視線，洪貴彬反而直視他了。

但洪貴彬是一臉疑惑地看。

「我……」

「？？？」

「我選你不是因為你的名字念起來很有趣，也不是因為我預期會到有這麼一天，剛好相反，事情都不在我預料之中。」

洪貴彬覺得，衛聆真的很會打啞謎，那個美眉聽不懂，搞不好不是她的錯。

「我會跟Selina離婚，我們有很多問題，她怪我對她不夠用心，我怪她不知道自己要什麼。」

衛聆對人不夠用心？洪貴彬覺得這男人很細心啊！

「我們可以當同事、當合作伙伴、當競爭對手，但我們……不適合作夫妻。我只是想告訴你，我跟她離婚不是因為……」衛聆似乎難以啟齒，「不是因為你想像的那樣。」

剛開始，衛聆都一字一句地說，字句斟酌，最後一句突然說得很快，草草結尾。洪貴彬心想，他想像的哪樣啊？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，衛聆會知道？太神奇了。

「我認為問題不是你喜歡特定一種性別、或兩種，而是你沒有碰到讓你覺得……適合的對象。」

「我也是……」

當下，洪貴彬有種霧裡看花、但那朵花長得特別大，所以還是看得很清楚的感覺，他覺得他可以向這個男人坦承，可以的，他不會被嘲笑、不會被忽視，因為衛聆了解他的理念！

衛聆眼神是那麼地溫柔、想丟杯子砸店的模樣是那麼地優雅……

「啊，這個男人了解我」還不足以形容洪貴彬的感受，他覺得衛聆簡直是有超能力了，什麼都知道。

現實裡，衛聆不可能什麼都知道。

「我以為你是很外向的人，你跟同事處得不錯，每個人都聊的來。」

「喔，那是……你懂的……」

「嗯？」

「同事嘛，總是要打好人際關係，不過他們都算泛泛之交，我說的『泛』是廣泛的泛，不是炒飯的飯——呃，我的意思是那些是同事，不算朋友，我不是說他們人不好啦，但我的朋友裡面也有很多不是朋友……天啊，我在講什麼……」

衛聆一直看著他，讓他緊張到語無倫次，他覺得好丟臉喔！

但衛聆不是聽不懂。

衛聆的理解力本來就比較強，勉強可以聽懂，就算不懂，以他的職業歷練，也會裝懂。

「那，你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嗎？」

洪貴彬搖頭。

「怎麼不去交一個？」

「我不想隨便找個人，我覺得那沒有意義，我想等到……適合的對象出現。」

「光等而不出手，機會永遠不會是你的。」衛聆望向路人，「買股票也是這樣。」

洪貴彬默默吃薯條，衛聆吃幾口就不吃了，他不知道是因為薯條不好吃，還是為了要留給他。

「我也沒資格說什麼，我只是覺得這種事只能親身體會，股票、期貨都一樣，專家會給你一大堆建議，但如果你沒有下場操盤，你永遠不知道輸掉十萬美金的感覺。」

「那是賭博了吧？」

「差不多。」衛聆拿起飲料杯，端詳，「他們到底摻了多少色素？我想喝真正的酒。」

「那個……我在想……」

洪貴彬正在想一個大膽的提議，超～大膽的！

衛聆看著洪貴彬，洗耳共聽。

「如果你想喝酒、又想去有一堆帥哥的地方，我剛好知道——不，我的意思不是說你不帥啦，只是，那邊人會比較多……人比較多，所以，認識人的機率會比較高，機率比較高，就……」

就什麼？他覺得自己好像笨蛋啊！

「對不起，我亂講話。」

衛聆的微笑善解人意，他不會為這種小事生氣，「我們待在這裡就好。」

「這裡嗎？對不起，不去看電影很無聊吧？」

「不會。」衛聆不想再碰這家店賣的任何食物，「我對這一帶還算熟，我們去喝一杯……一、兩杯吧。」

＊＊＊ ＊＊＊ ＊＊＊

衛先生，老實說吧，你是不是很常看這種節目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