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陽 Parker

   　洪貴彬撇了撇嘴，覺得自己好像被叫上台報告，但他不能再糾結下去了，他要有勇氣、要面對、要踹共！

   　「我……」

但他說起話來，還是很沒氣勢，不僅小聲，連人也弱。

「我只是想……想知道你在想什麼……那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！」

洪貴彬最後一句突然變得很有氣勢，聲音也大了起來。

「是吧？我們都醉了，所以你……」

想到衛聆做的事和自己的反應，他又弱掉。

「我是想知道，如果那只是一夜情，如果你對我……沒有什麼……就請你跟我說，我不會纏著你。我說過我不想要隨便找一個人，我不想要這樣的關係！你可以笑我天真，我無所謂！」

洪貴彬從來沒有這麼肯定。

「如果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都很隨便，那你就錯了！如果你不喜歡我，就……」

他沒想到，自己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：

「就不要纏著我！」

但他又覺得這樣講好像太衝了，他修正，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沒那麼尖銳：

「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想什麼，你對我……你對我是不是真心的？衛聆，如果那一晚只是喝醉，就讓它過去，我不要一直想你了。」

他不想當任何人的砲友，他不想用身體換取任何人對他的寵愛，如果他要因此孤單寂寞，他只能認了，因為他想要的，就是不要那種被當成次等玩物的感覺。

衛聆像在會議室聽發言的人講完，才換他下評語，但聽完之後，那張原本有些沈重的臉，竟泛起微笑，就像冰凍的龍膽花，慢慢融化。

「你一直想我嗎？」

「……」他是不是跳坑了？

「我們沒有喝醉。」衛聆的視線彷彿會勾人，勾住，就動不了了，「你也知道，這才是問題。」

「……什麼？什麼？」他不懂啦！

「你問我在想什麼，我什麼也沒想。」

「……那到底是怎樣？」

「可能是，我們都有共通的感覺。」衛聆的手從洪貴彬的手臂往下滑，到手指，接著，輕輕地握著。

洪貴彬的視野是狹隘的，這跟他們各自扮演的角色有關，在公司，他是部屬，衛聆是主管，但在這裡，他們只是兩個普通的男人。

他們會有感覺。

會有一顆砰然的心，跳動。

「衛聆，你喜歡我嗎？」洪貴彬必須低著頭、不對上衛聆的視線才敢問。

「我沒辦法現在就在你手上套戒指、說要娶你，但我並不討厭和你相處的感覺。」

「那表示什麼？」

「你比我想像得還特別，」衛聆輕聲細語，「我知道流言不是你傳的，是那些來醫院看我的人。」

——那些辦公室的耳語嗎？說衛聆跟他老婆怎樣怎樣？

洪貴彬沒想到衛聆連這種小事都注意到，乍看之下，他這種對現實不滿的小職員才像亂傳謠言的嫌疑犯，但衛聆卻沒懷疑過他？

「在醫院的那些日子，我告訴我自己，等我好起來，我一定要好好認識你，你救了我一命，但你的存在毀了我的生活。」

衛聆的聲音就在耳邊，如羽毛般的聲音彷彿吻過他的髮，他不禁閉上眼，悄悄享受那種被珍惜的感覺。

「事情超出我的控制。」

洪貴彬除了繼續低頭，不知道該怎麼辦，或許有些感覺本來就是無法控制。

「我不能讓你佔據我的腦袋、摧毀我的生活，我只好把你納入我生活中的一部份。」

「……」為什麼洪貴彬覺得這話聽起來，無比甜蜜？

「如果你不介意，如果你答應……你可以跟我交往嗎？就像你想要的那樣？」

「我想要的……」洪貴彬心想，即使衛聆要把他賣了他都甘願！

「我沒有把你當成隨便的人，我不是把你當成一夜情對象才……」

洪貴彬抬起頭，望著衛聆，他的眼神讓衛聆說不下去，因為衛聆覺得自己彷彿窺見了對方的心，那讓他想捧起那張小臉，承諾一切，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一件事：他並不全盤了解對方。

也許那才是交往的意義。

「你願意當我的……男友？」洪貴彬覺得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了，但他沒有驚喜狂叫，反倒覺得醉暈暈的，好像打了嗎啡……原來那不是嗎啡，是人在戀愛的喜悅裡，腦部自然分泌的激素，讓人動情，就像喝醉……

衛聆的聲音太好聽，讓他想起那晚；衛聆說得對，他們都沒醉，他可以拒絕、衛聆可以收手，但他們放任自己的感覺滾下去，現在，他們必須要收拾起凌亂的衣衫，像成年人一樣解決問題。

但解決方法是……衛聆要跟他交往？

洪貴彬覺得自己快暈倒了。

「我尊重你的決定。」衛聆的擁抱和聲音一樣輕，托住了洪貴彬的身體。

——犯規！

讓洪貴彬覺得根本是犯規，這樣輕輕抱著人、好像很珍惜的樣子，他哪會把人推開，附送兩巴掌？

——根本就是奸詐！狡猾！

洪貴彬心裡有點不平衡，以致於臉頰鼓起來，嘴角撇了一下。

「不要嗎？」衛聆擅自解讀，那兩隻手也要鬆開了，洪貴彬趕緊扶著衛聆站好。

「不是！」這一扶，卻變成他摟著衛聆的脖子，他不得不跟衛聆面對面。

衛聆不禁莞爾，因為洪貴彬的表情太有趣了。

看到衛聆笑他，洪貴彬覺得很窘、很尷尬，但那雙手又抱緊了他，讓他貼著對方的胸膛，感覺到體溫和砰動的心跳，像鼓聲，他慢慢地適應自己身邊有另一個人的感覺，將頭靠在衛聆的肩膀上。

直到現在，洪貴彬才終於體會到，原來能遇到與他想法貼近的人，那他過去的等待都值得了；他不想要沒有愛的性，只是單純的發洩，而這個男人的溫柔融化了他，他願意投入時間和心力去談一場戀愛。

他準備好了。

這個人沒有回頭跟他要電話，卻一直把他的電話記在手機通訊錄裡；這個人不是天上掉下來的，兩個人完全不了解彼此，而是他必須等到那對的時刻發生，一切才有可能發生，才有可能水到渠成。

等待的過程是痛苦的，但彼此擁抱的感覺，卻醫治了那痛，填滿了他胸口被刨走的那一塊。

「衛聆……」

   　「嗯？」

   　「小犀還好嗎？」

   　「不好，有我媽顧著，我才能來上班。」

   　「我能去看他嗎？」

   　「當然。」

   　洪貴彬閉上眼睛，把手移了下來，這是他第一個男朋友，他希望是最後一個，但現在就先別想那麼多，先感覺那種讓人舒服的感覺就好。

那就是交往。

 （第八章完，下接第九章）

＊＊＊ ＊＊＊ ＊＊＊

艾菲爾鐵塔的繪者是耽美界大手，蕾拉 Leila 老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