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陽 Parker

「把拔……」

——還好還好，還會說話。

洪貴彬鬆了一口氣。

衛聆坐在床邊，摸著兒子的頭髮，「小犀，你有沒有好一點？」

「我不要包尿布……」

衛聆拉開兒子的睡褲一看，真的被穿上尿布。

「阿嬤包的……把拔，你去叫她不要包了……」

人的尊嚴是不容踐踏的。

「把拔，你去跟她講啦……」

給小孩用的馬桶就放在床下，三歲小孩會講肚子痛，但不見得有本事衝到廁所。衛聆理解，但他也沒辦法，他輕吻兒子的額頭，把瘦小的男孩抱進懷裡。

「小犀，我知道你很不舒服，忍耐一下，過幾天就會好的，我保證。」

腸胃炎症狀頂多持續三到五天，而且已經去看過醫生、拿了藥，小犀沒有嚴重到要住院，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。

「小犀有乖乖吃藥嗎？」

「把拔……」小犀窩在衛聆懷裡，「我要馬麻……」

「馬麻很忙，今天不會過來，我叫她明天來，好嗎？」

小犀點頭。

衛聆將兒子輕放回床上，「肚子會餓嗎？我叫阿嬤弄吃的。」

「不要……吃了不舒服……」

「沒關係，不吃就不吃。」

一整天下來只吃半碗稀飯，怎麼會不餓？但得腸胃炎最好禁食一段時間。

客廳的室內電話響了，金淑圓接起，走到房間來叫衛聆。

「阿聆，找你的。」

衛聆把小犀的被子蓋好，洪貴彬跟著出去，不然他站在門邊，像尊門神，感覺更尷尬，因為這畢竟是人家老母的房間。

「不，這次沒的商量！」

衛聆講電話的口氣一點也不客氣。

    「妳一定要來！他生病了，他需要妳……」

     意識到家裡有「客人」，衛聆音量放小，並轉過身去，不讓洪貴彬看到他的表情。

     他在生氣。

   　「不好意思，每次你來，我們都沒什麼好招待的。」金淑圓對洪貴彬道，衛聆在講電話，洪貴彬晾在那兒，總要有人招呼。

   　洪貴彬趕忙道：「不會不會，是我來的太突兀了，我才不好意思……」

   　「洪先生，要留在我們家吃飯嗎？」

   　「不用了，」洪貴彬搖手，「不用麻煩了。」

   　「阿聆沒有說他會帶客人過來，不然我就煮豐盛一點……」

   　「不會，真的不用麻煩，我等一下就走了……」洪貴彬覺得每次遇到衛聆老媽，好像在比誰比較客氣，他從裝筆電的包包裡，拿出巧克力棒，「這是給小犀的，等他好了再給他吃吧！」

  　 「謝謝。」金淑圓收下巧克力棒，「小犀很愛吃甜的，這可不能讓他看到。」

   　「哈哈……小孩子嘛，都是這樣的。」

   　衛聆掛了電話，金淑圓趕緊問，是不是有什麼事？

   　「她明天會過來，作為交換，她叫我幫她看店。」

   　「叫你去看店？明明是她兒子生病，還叫你幫她看店，她才願意過來？天底下哪有這種事？這女人太過份了！」金淑圓拍著自己的胸口，生怕被活活氣死，「她還要不要自己的兒子？如果是我兒子，我才不會丟著不管！」

   　「媽……」

   　金淑圓在客廳沙發坐下，好像快昏倒了，「怎麼有她這樣當媽媽的呢？」

   　洪貴彬覺得自己該閃了。

   　「衛聆，我……」洪貴彬比向門口。

 　「媽，我先送他出去。」

   　「喔好……洪先生，我就不送了。」

   　「不會，不好意思打擾了。」

   　「你慢走啊。」

金淑圓的視線不是洪貴彬的錯覺，因為當衛聆帶洪貴彬出去時，他一手放在洪貴彬背後。

輕推、輕觸。

就像護花使者。

他們可能沒有覺得這個動作怎樣，但看在金淑圓眼裡，那動作代表了某些意義。

只是……她不需要在這時候講，而且她也氣到說不出話。

衛聆送洪貴彬走出大門。

「抱歉，我不能載你回去。」

「沒關係。喔對了，我剛剛有給你媽巧克力棒，要送小犀的。」

「他不能吃。」

「我沒叫你現在給他吃，等他好了再吃嘛，小孩子都喜歡吃甜的。」

「那當成獎勵吧。」

「可以啊。」

洪貴彬覺得怪不好意思的，但想起那通電話……

「剛才那是不是……你前妻？」

「是。」衛聆大方承認。

「怎麼了嗎？她會來照顧小犀吧？」

衛聆有點猶豫，他能說嗎？那算是他的家務事，還是他能跟洪貴彬分享？這中間的分界在哪裡？他只覺得越模糊了。

「會，她會來。」

「你說她叫你幫她看店，是什麼意思？」洪貴彬有些心驚膽戰，怕自己問太多。

衛聆想了一下，除了眼前這人，他好像沒有別的對象可述說，他不輕易相信別人，在外面也沒什麼朋友，以前學生時代認識的，到現在都沒聯絡了……

他什麼時候落到，連一個說話的對象也沒有？

「對不起，我不該問的。」洪貴彬的眼神往下飄。

衛聆也是人，是人就有想分享自己生活的需求，這也是為什麼人無法獨自過活。

「她在外面開店，兩家的格局都是我設計的，她委託我，我就答應了。雖然我們同意星期六日她帶小犀，但多半時候，都是她白天帶小犀出去玩，晚上就送回我家、或叫我去接他。」

洪貴彬想起來了，衛聆出車禍那天，曾唸著要他媽去接小犀，而當他媽帶著小犀到醫院時，才會提著大袋小袋，那都是衛聆前妻買給小孩的禮物。

「她店裡的生意會不會很忙？要不要我去幫你……」

洪貴彬覺得自己這樣有點超過，好像太涉入衛聆的私人領域了，但他只是想減輕衛聆的負擔，再說，他星期六日本來就沒事。

「可以嗎？」

衛聆雖然累了，但臉上仍帶著淡淡微笑，「你要來就來。」

「那明天……」

「我再傳地址給你。」

「嗯嗯。」

「我先進去了。」

洪貴彬目送衛聆關上鐵門，才離開，即使衛聆沒有吻他，他還是覺得嘴唇麻麻的，好像被吻過似的……

　　（上集完，請接下集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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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艾菲爾鐵塔》的連載到此告一段落，感謝追文的各位一路相伴，謝謝你們看到現在（鞠躬）

上下集的實體書會在2014年2月由台灣威向出版社統一發行，到時候我會發公告。

目前在網路上的連載以上集為主，未來會不會加寫番外繼續連載，仰賴讀者們的支持，希望你們看完後不管有什麼意見或心得，都可以與我分享，期待2014年2月，我們能再相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