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

 

  過去一百多年,英國與西班牙為爭奪海上霸權而處於交戰狀態,為削弱對方的力量,兩國都默許與支持海盜行動,甚至頒發「私掠許可證」,許多民間商船被改裝成武裝船,海盜成了當時炙手可熱的賺錢管道,有人對他們的劫掠恨之入骨,但也有人歌頌他們的冒險與開拓精神,詩歌、戲曲、小說應運而生。

 

  西元一七零一年,西班牙為王位繼承戰爭爆發,原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王室後繼無人,法國的波旁王室與奧地利的哈布斯堡王室為爭奪西班牙王位,展開大戰。

 

歐洲國家開始選邊站,法國與西班牙、巴伐利亞、科隆及數個德意志邦國組成同盟;哈布斯堡王室控制的神聖羅馬帝國,則與英國、荷蘭、布蘭登堡、葡萄牙及數個義大利城邦組成反法同盟。

 

西元一七零二年五月,反法同盟對法國宣戰。

 

  戰爭在一七一四年結束,哈布斯堡王軍在西班牙最後一個據點巴塞隆納陷落,英國也在此時擊敗西班牙,成為海上霸主:同年,英國收回「私掠許可證」,並正式宣告與海盜劃清界限,但當時的海盜早已習慣海上生活,不願從事合法運輸。

  我們的故事便在這樣背景下展開……

 

***

 

英格蘭 林肯郡

 

  古老大宅裡彌漫著不安的氣氛,傭人們捧著水盆上上下下跑來跑去。

 

煤油燈與蠟燭照亮房裡的每吋空間,在華麗的牆壁上投出鬼影幢幢。

 

房間正中間有一張床,床的四周掛著綠色帷幕,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青年。青年有一頭微捲的金髮,因汗濕而黏在額頭上,他嘴唇蒼白、寒冷似的不斷顫抖,但他的雙頰似乎又因發燒而緋紅。

 

  床的四周圍了許多人,有愛子心切的母親、父親和醫生、護士及傭人,青年的父親是這片莊園的主人,莫尼肯伯爵,母親來自溫莎王室,聽說她的母親的姊姊和國王有親戚關係。

 

  「老爺,他到了!」

 

侍從在門口稟報,老伯爵點頭讓侍從把人帶進來。

 

  走進房間的人個子不高,戴著誇張的羽毛帽,帽簷幾乎蓋住他整張臉,他穿著長外套、背心和馬褲組成的三件式套裝,金線和銀線繡在外套的藍色絨布上,袖口裝飾著蕾絲與珍珠袖扣,領口打著白色絲巾,看起來高貴典雅。

 

他對老伯爵行禮,並親吻伯爵夫人的手背。

 

  老伯爵向醫生示意,醫生開口解釋;「少爺的狀況已經持續兩年了,他最多只能再撐三個月——」

 

  「你要什麼?」戴羽毛帽的人打斷即將展開的冗長醫學分析。

 

  「傳說……

 

  「我不相信『傳說』,告訴我你要什麼,以及你會付我多少錢。」

 

  醫生望了老伯爵一眼,由老伯爵接話:「海洋之心。」

 

     ……再說一次?」

 

     「海洋之心!」老伯爵中氣十足地吼著,彷彿回到年輕時代、回到前線。

 

  「那可不便宜。」

 

  「我有錢!只要能救我兒子,多少錢我都付!」

 

  伯爵夫人為青年拭汗,並擔心地望著來者。

 

  「好。」戴羽毛帽的人答應得快,比房間裡的人想像的都快,反而讓老伯爵不知所措,他和伯爵夫人對看一眼,伯爵夫人點點頭。

 

  「三個月之內,你帶『海洋之心』來,我付你十萬金幣。」老伯爵道,戴羽毛帽的人卻笑了:

 

  「再加一個零。」

 

  「一百萬?」

 

     「乘六倍。」

 

     「六百萬?」

 

  「你以為『海洋之心』像貝殼,到處撿到處有嗎?」帶羽毛帽的人口氣很差,似乎是被伯爵拖拖拉拉的態度惹毛,「想得到『海洋之心』,該準備的東西比你想像的還多,我沒有把握,不會出海。」

 

  「好……好吧……」老伯爵有點猶豫,但從眉宇間看得出他是個十分顧家的人。

 

  「兩個月後,準備好錢。」

 

  「兩個月?」

 

  「你以為你兒子真的能撐三個月?我不信,以防萬一,我兩個月內就能帶回『海洋之心』。」

 

  「好,就照你的意思。」雖然價碼不菲,但對方開的時間比老伯爵想像得快,他沒有拒絕的道理,「對了,我們在樓下準備了簡單的食物……

 

   「訂金!」

 

   「什麼?」

 

   「先付定金,金額是四分之三,不然我沒錢做事前的準備工作,你也別奢望……我能帶回個屁。」

 

   「這……」伯爵猶豫著,還沒看到海洋之心的影子,他就得先失去一大筆錢?那跟敲詐有什麼兩樣?

 

   「我們會付你錢的!對不對,親愛的?」著急的伯爵夫人一口答應,他們訪遍各大名醫,兒子的病一直無起色,只能寄託於古老的傳說——海洋之心。

 

   伯爵只好咬牙點頭,「我需要一點時間……

 

   「不需要,今天沒有拿到錢,我就閃人了。」

 

   「好……我知道了!」伯爵黯然地低下頭,伯爵夫人彷彿看到一線希望:

 

   「謝謝!謝謝你!」

 

  「出去。」

 

  「什麼?」

 

  「我有話對他說。」

 

     ……?」老伯爵和夫人一時搞不清楚對方指的是誰。

 

     「你們的兒子,我有話對他說。」戴羽毛帽的人彷彿在下達命令,他的聲音不需大聲,就有威嚴:「出去。」

 

     伯爵夫人拉著老伯爵的袖子,搖搖頭,示意他不要違逆對方,免得失去救活兒子的機會,老伯爵只好牽著夫人,帶著一干人等離開。

 

  戴羽毛帽的人等所有人都走了、門關上了之後,便摘下帽子。

 

他坐在床邊,握起金髮青年的手,青年緩緩睜開眼睛,動了動嘴角,那人就這樣坐了好一會兒。青年連說話都有困難,他乾脆伸出手,按住青年的唇:

 

「噓,別說話。」

 

青年的拇指動了,壓了壓那人的手,表示回應。

 

「我回來了,我答應過你我會回來看你,你怎麼病倒了呢?」那人嘆氣,青年從沒見過他嘆氣,那口氣,是在怪誰?

 

怪生病的人體質虛弱?

 

還是怪他自己現在才來看他?

 

青年想說些什麼,那人卻「噓」了好幾聲,要青年什麼都不用說。

 

那人拿出手帕,為青年擦汗。

 

「我不能待太久,但我答應你,兩個月後一定會回來,我會帶著——」

 

青年吸了一口大氣,咳了好幾聲,他幾乎是用盡他所有的力氣,抓住那人的手腕,用瘖啞的聲音道:「你知道那是什麼嗎?你知道那有多危險——你知道我有多麼不願你身獻危險……?」

 

「我會帶回來給你。」那人鎮靜地說,並一邊扳開青年的手指,放回充滿藥味的被褥裡,「我從不食言。」

 

  「不……」青年咳了好幾聲,喉頭擠不出音節。

 

   「我會帶海洋之心來見你,別小看我,我可是黑鬍子的兒子,」他拍了拍棉被,「我是黑鬍子的兒子!」

 

  他該走了。

 

  他一向不久留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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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子陽 (Parker)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