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陽 Parker

      『還有Selina……算了，她就不用了。』

      她是誰？

      即便如此，衛聆還是能鎮定回應，語氣平順地道：「噢，Selina，找我有事嗎？」

      「小犀，不要玩了！」金淑圓有意勸阻，但小犀身體傾向一邊，不讓她拿走手機：

      「阿聆，你在做什麼呢？」

      「我在開車。」

      「你要開車去哪裡呢？」

      「我開車載小犀回家。」

      「小犀玩得開心嗎？」

      「他玩得很開心，他自己把飯吃完了，甜點吃得最多。」

      洪貴彬默默看向車窗，招牌和橘黃色的路燈點亮了市容，衛聆是在跟誰說話呢？衛聆的表情十分平靜，心如止水，但當他用「角色扮演」的角度陳述時，洪貴彬聽起來有點惆悵，好像有一段過往……是外人永遠不會知道的。

      「小犀有沒有乖啊？」

      「沒有，他沒有乖，因為他一直要玩我的手機。」衛聆嘴邊浮現笑意。

      「阿聆不可以說謊喔～小犀很乖的～」

      「好了！手機給阿嬤！」金淑圓看不下去，從她的角度，她也會想，不知道現代父母怎麼教孩子的，沒大沒小……

      「不要！」小犀換另一隻手拿，硬是不交出來手機，同時，他也沒忘「電話」還沒掛斷，「阿聆，你玩得開心嗎？」

      「還好啦，我的寶貝兒子小犀吵著要玩手機，吃飯的時候也不專心，我好不容易請公司同事吃飯，結果我一直花時間在照顧他，沒空跟人家講話。」

     「……」

      好像一下子要處理那麼長的句子，小犀的腦袋反應不過來，眼睛眨啊眨，想了一下才說：

    「你旁邊的叔叔是誰呢？」

    「他是我公司的同事，他叫洪貴彬。」

    「……狗狗嗎？」

    小孩子童言童語，衛聆忍著笑，但坐在旁邊的洪貴彬卻窘到不行，而且他看衛聆忍笑忍得很痛苦……

    「只是發音很像。」衛聆重拾對話，但為了忍笑，他的肩膀一直在抖。洪貴彬只想裝死。

    「那為什麼叫狗狗呢？」

    「小犀，他是人，不是狗……」

衛聆快不行了。

洪貴彬在心裡淚流得像瀑布，他無語問蒼天啊！

      「把拔，我可以養狗嗎？」小犀不玩了，手機放到一邊，金淑圓趁機撿起，遞到前座給衛聆。

      「不可以。」衛聆回絕得很快，養一個小孩就已經很麻煩了，還幫這個小孩養寵物，他自找麻煩。

      「那養別的動物呢？」

      「我要先知道，小犀想養什麼？」

      「可以養兔子嗎？」

      「兔子大便很臭，如果牠大便在小犀床上，怎麼辦？」

      ——你是想嚇你兒子吧？

      洪貴彬抽了抽嘴角，衛聆的意圖太明顯了，但這總比直接說「不」好。

      小犀想了一會兒，小聲地說：「叫阿嬤洗……」

洪貴彬聽了都要冒冷汗了，這招更狠！

      「小犀，如果你要養寵物，你要自己洗床單，阿嬤不會幫你洗。」衛聆倒是說了公道話，「養寵物要負很多責任，你可能不知道什麼叫責任，說簡單一點，就是你每天要餵牠吃飯、清牠的大小便，如果牠到處爬來爬去，你還要把牠抓回籠子。」

      ——等等，什麼「爬來爬去」？

      洪貴彬有點想插話，衛聆把狗當作會爬的動物嗎？狗爬式？還是他指的是蜥蜴、蛇那類的？那……更不適合小孩子吧？

      「把拔，那我可以養人嗎？」

      「養……什麼？」衛聆有點嚇到，兒子的發言驚世駭俗啊！

      「養人呀～像把拔這樣的大人會自己去尿尿、不會在我的床上大便、會自己吃飯，還會陪我玩……」小犀數算著，「所以把拔，我可以養大人嗎？」

那瞬間，洪貴彬覺得衛聆一定在反省自己怎麼會教出這樣的小孩，沒人敢看衛聆老媽的表情，一定很可怕，這算是有創意嗎？天馬行空，而且邏輯上還沒什麼問題……大人的確是會自己上廁所，也會自己吃飯啊！

「你還是玩我的手機吧。」衛聆似乎想嘆氣，但硬把氣哽在喉嚨，這對每個大人來說，都是很複雜的問題。

       「可以嗎？把拔？」

      「小犀，這要等你以後長大再說。」

      「為什麼呢？」

      「因為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，牽扯的因素有很多——」

      「阿聆！」金淑圓聽不下去了，「不要跟小孩子講些有的沒的！」

      「什麼有的沒的喔？」

基本上，衛聆都還沒講，但小孩子的模仿力很強，他會學大人講話，衛聆趕緊用轉移注意力的招數：

「小犀，我們來唱歌……」

「好耶～」

      洪貴彬在心裡為衛聆默哀。

2.

      衛聆家是三層樓的透天厝，屋齡很老。

住這種房子，從土地到地上建築都是自己家的，鐵門到房子中間有個小庭院，庭院種了一棵楊桃樹，枝葉茂密，葉子都跑出圍牆了，高度約有一層樓半。

      洪貴彬看到時，只有讚嘆。

——哇……這麼有錢？

      從屋齡來看，房子應該不是衛聆的，而是他家的，也就是他爸媽、或他爺奶打拼下來的。洪貴彬曾經看過一篇報導，台灣地區的購屋負擔以台北市最重，年輕人要不吃不喝十三年才能買得起新房，貸款的負擔比例高達百分之四十八點二，也就是每年賺的錢有一半都要拿去繳房貸。

      很可怕吧？

      附近一帶都是住宅區，有的和衛聆家一樣，也是兩、三層樓的透天厝，有的蓋起六、七層的公寓，但整體來說，即使是透天厝，房子外牆都拉過皮、整修過，因此看起來就像所謂的「別墅」。

      車子停在門口。

      金淑圓拿出鑰匙，鐵門一開，小犀就跑進去了。

      「媽，妳先哄小犀睡，我送他回去。」

衛聆站在車子旁邊，金淑圓有點訝異：

      「不進來喝杯茶嗎？」

      「不用了，他回去還要準備上班要用的資料。」

      「這樣啊……」金淑圓走到洪貴彬身邊，「不好意思，我們還來不及跟你道謝。」

      「不會啦，我吃得很飽，謝謝你們請我。」洪貴彬客氣地說，倒是衛聆媽媽的多禮，他不敢恭維。

   金淑圓本來是想包個紅包給人家，總比把錢塞到人家手中好看，但洪貴彬要走了……她有點錯愕，只能當場以口頭致謝，並握著洪貴彬的手，不斷鞠躬。

      「洪先生，我真的很感謝你，要不是你在第一時間替我兒子送醫，我不敢想像狀況會有多慘……」金淑圓想起傷心事，悲從中來。

     「阿嬤～開門！」小犀跑出來催了，雖然開了鐵門，但房子的大門還沒開。

      「好好，阿嬤來了。」金淑圓吸了吸鼻子，衛聆拍拍她的背，扶著她走進去。

      「媽，小犀應該玩累了，妳幫他洗完澡就讓他上床睡覺，不要問他要不要吃東西，直接哄他睡，不然他會跟你盧，要喝一點水、吃一點餅乾，反而會拖更晚，妳也不用等我了，你們先睡吧。」

      「他家是在──」

      「他住比較遠。」

      「好，你開車小心啊。」

      「我知道。」

 （第四章完，下接第五章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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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菲爾鐵塔的角色繪者是Leila蕾拉老師喔^^