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黑公主
1.
身體在搖晃。
路西恩覺得後腦杓傳來刺痛,嘴巴乾乾的,身體在搖晃。
他動了動手指,聽到附近有人說話的聲音,他張開眼睛,發現自己躺在吊床裡,綁在木頭上的繩索搖晃時發出「伊呀」聲,路西恩一翻身,就滾出吊床。
地板在搖晃。
有人在笑他。
「這裡是哪裡?」
「新人醒了。」水手們躺在各自的吊床上打牌,一名滿臉鬍渣的水手道。
這搖晃讓路西恩站不穩,他扶著頭上的橫樑,聽到海浪聲。
「我在哪裡?!」路西恩驚慌地問,但另一名打牌的水手回答:
「我們也不知道。」
「什麼?!」
「我們跟你一樣,醒來就在這裡了,只是你睡得比我們久,喂,他多睡了幾天?」
「兩天吧!」一名刁著煙的水手回答,並把牌丟在充當牌桌的木箱上。
「喂,我們還有幾分鐘上工?」
「誰知道,反正我皮很厚,哈哈哈!」
路西恩沒辦法從這些人口中得到更多訊息,他轉而觀察四周,一道木製階梯通往上方,他爬上階梯、探出頭,差點沒被刺眼的亮光奪去視線。
現在他知道自己在哪兒了,他上了那艘不在碼頭的「船」!
爬上階梯便是甲板,甲板上有一群人在工作,路西恩一跛一跛走著,不適應船在海上擺盪的幅度。
陽光刺眼,他瞇起眼。
「路西恩‧席克林尼歐!」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,路西恩一轉身,對方就塞給他一把拖把和一個水桶,「工作!」
發號施令的是一名高大的黑人,路西恩估計對方應該有兩公尺高,黑人穿著破爛的背心,上半身看到的地方都穿了環,臉上畫著白色條紋,背上背著弓箭和箭袋,腰間掛著一把刀和一條長鞭。
路西恩不敢不從,只有乖乖拖地的份,但他故意越拖越遠離黑人的視線,盡量靠近其他工作的人,與他們攀話:
「喂……」
「新來的,你醒啦?」
「嗯……」
一名老水手向他打招呼,「你哪裡人?」
「義大利。」現在的路西恩很需要和他人交談,以獲得情報、搞清楚自己的處境,但路西恩話剛說完,一條長鞭落在他與老人之間,擔任管理之職的黑人不只一個。
「工作!」
路西恩低頭拖他的地,老人也乖乖捲他的繩子,直到黑人到別處巡視,老人才像作弊躲過巡堂老師的學童般偷笑。
路西恩趁機問對方:「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?」
「什麼?」老人故意大聲,引來黑人的鞭子直接落在路西恩背上,路西恩痛得跪在地上,老人笑得露出黃牙。
「工作!」
「好好好,我工作……」路西恩忍著痛,握好拖把,做出拖地的動作,黑人才滿意地離去。
「小子,這裡的工作是輪班制的,有話,晚一點再說。」
路西恩拖地拖了一整天,又餓又渴,好不容易等待太陽西下,他才回到船艙休息,換另一批人上甲板工作。
夜晚,路西恩從廚師那裡領了水和麵包、乾酪,在甲板上找了個乾淨的角落——都是歸他認真拖地的功勞——吹著海風,一邊吃。
一天下來,他多少適應了海上的擺盪,此刻,他不想加入船艙裡鬧烘烘、臭熏熏的水手,他想要獨處。
他啃著麵包,覺得辛苦工作後,連水都無比香甜;粗活難不倒他,因為他從小在田裡長大,但農田不比大海,止不住的搖晃讓他感到無比疲倦。而直到現在,他才有機會好好觀察這艘船,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,他總覺得這艘船和他前些日子在克因福羅港看過的,都不一樣。
這是一艘以黑色為主色的船,沒有一艘商船或軍用船會特地用黑色的木頭打造,這艘船也沒有任何標誌,沒有國旗、也沒有海盜旗。長長的甲板上有三根桅桿,但只有主桿的帆張開,因為是晚上,甲板上的欄杆掛著煤油燈,串成一連有如鬼火,兩道雕花欄杆扶手梯通往二樓,掌舵的是一位黑人,黑人背後是一間戒備森嚴的艙房,門口分別由四名黑人看守,艙房的外牆和門也是黑色的。
——應該是船長的房間……
路西恩心想,在酒館招募船員的青年就在那裡面嗎?自己又為什麼會先被打昏,才上船呢?難道是怕他臨陣脫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