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1.
他需要他,他需要他那言語的魔力。
對他來說,那不只是一張空泛的皮。
『尊敬的太后,請容許我為您介紹,來自遠方國境的高級精靈。』索爾‧范‧埃里斯帶著一位青年,前來晉見。
坐在王位上的金髮女人半瞇著眼,很沒精神,『高級精靈?』
『是的。』
『就是那個能消除哀傷的高級精靈?』
『是。』
金髮女人穿著華麗的澎澎裙、戴著皇冠,衣服上裝飾的珍珠聽說能填滿一個水桶,她手上拿著蕾絲羽扇,搖啊搖,往下瞥的眼神有著一絲不屑,但那不是因為她看不起晉見的人,而是生下來就高高在上的她,看不起所有人。
她已經四十多歲了,臉蛋仍像個二十多歲的女人,妝也刻意化得年輕,粉紅色的眼影和紅唇,王座上鋪著皮草,使她像個塞在棉絮裡的洋娃娃。
『抬起頭來。』
女人的聲音沒有威嚴,就像在花園裡散步的弱女子,但她的命令是絕對的。
索爾帶來的精靈屈膝、低著頭,美麗的銀髮又直又長。
當他抬起頭的時候,女人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到他身上。
因為他有一張非常俊美的臉!
他的眸子是綠色的,就像翡翠,那一頭銀髮就像雪,襯著他穿的白色西裝禮服,長外套繡著金線和銀線,他不只是精靈,他就像從雲端走下來的天使。
『我的名字叫席維爾。』
他一眨眼,勾出一道淺淺的微笑;雖然是淺笑,卻比濃烈的大笑更有魅力,因為那種淺淺淡淡的感覺就像雪花,溶了,就不留痕跡。
『我在森林裡遇襲,是索爾將軍救了我。』
『太可怕了!』女人表現得好像她也遭遇襲擊,『你遇到強盜嗎?』
『我遇到森精靈。』
『噢,是啊,他們就像一群猴子!』女人眉毛直豎,很生氣。
『還好有索爾將軍經過,他擊退那群森精靈,救了我。』銀髮精靈向身旁的男人點頭,態度謙恭。
『你做得很好,索爾。』女人呼了一口氣,似乎是放心了,
『多謝誇獎。』
『那群精靈呢?』
『當然是帶到城裡來了,遵循先王的遺志,他們是一群需要被教化的種族。』
『太后,索爾將軍非常關心您的身體狀況,』銀髮精靈道,『他說,您失去了丈夫,整天鬱鬱寡歡,他希望您早日恢復笑容。』
『噢……』女人拿著手帕,提到「丈夫」讓她心頭一震,『索爾,你總是考慮周到。』
『這是我們為人臣應該做的事。』
『太后,索爾將軍向我表達他對您的關心,我認為自己也該做點事,來報答救了我的人類。』銀髮精靈悠悠地說。
『哦?你想做什麼呢?』
『請讓我為您除去您的憂傷。』
『索爾,他能做到嗎?』
『是的,席維爾擁有遠古之境的魔法,它能消除您的憂傷。』
『那真是,太好了。』
『我會將席維爾安排在西側宮殿的房間。』
『很好,做得很好。』女人揮揮手,示意對方能退下了。
銀髮精靈起身,低著頭往後退了幾步才轉身離去,做足了禮貌。
站在窗邊,玻璃上映著他雪白的臉。
面無表情,他早就知道一切會如此順利,所以當那男人走進房間,他並不訝異。
身為皇家禁衛軍統領,索爾有權在亞倫國裡調兵遣將,他將「席維爾」安排在城堡裡的某一個房間,並派重兵層層把守,不准閒雜人等靠近,也不准不相關的人知道是哪一個房間。
索爾叫侍女蕾雅退下,走向站在窗邊的精靈。
『你表現得不錯,我以為你根本笑不出來。』
精靈回頭,臉上只有憤怒,『如果你是來嘲笑我的,你在浪費時間。』
『我是來誇獎你的。』索爾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,他的個頭比精靈高,笑起來充滿成年男人的魅力,但精靈一點兒也不領情。
『省省你的口水,我不需要。』
『但你需要這個。』索爾從口袋拿出黑色小藥瓶。
精靈臉上的憤怒沒有消退,但眼神隱藏著一絲恐懼,好像即使有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,他都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。
索爾將藥水倒入玻璃杯,被稀釋過黑色稠液還是黑色的,『你不想死吧?』
精靈接下杯子,黑色液體在搖晃,『如果我死了,這件事會困擾你嗎?』
『為什麼會困擾我?』索爾走向壁爐,大辣辣地坐在沙發上,『我可以再找下一個高級精靈。』
『那我對你來說,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。』精靈將玻璃杯放在索爾面前的桌上,走回窗前,他的模樣就像毅然決然站在雪山,風雪會不會吹垮他的身子,連他自己也不曉得,但他卻不退縮。
索爾笑了一下,拿起杯子走到精靈身旁,『我問你,當你見到那個女人,你在想什麼?』
精靈沒有回答,窗外一片黑暗。
『你恨她嗎?你想殺她嗎?』索爾將杯子舉到精靈面前,『因為有她和她愚蠢的丈夫、兒子,你的部落才會被毀,我很好奇,你是怎麼壓抑自己的情緒的?像你這樣的戰士,不會在人前低頭。你就不會對我低頭。』
精靈瞪著窗外,依舊不語。
『你在想什麼?』
『……』
『席維爾,你在想什麼?』索爾的手掠起銀色髮絲,精靈粗魯地甩頭、揮開對方的手。
『人類的布料讓我很癢!』
『什麼?』
『我不懂你們怎麼穿得下這種……蕾絲!』他看到那個女人就覺得好笑,蕾絲做的裝飾品就像大花盤項圈,套在女人的脖子上,他得忍耐才不會當場笑出來,『你要我為你做事,就給我找幾件能穿的衣服!』
他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。
『我累了,有事明天再談。』
他走向寢室,放下簾幕。
亞倫國的主城——克萊德斯,被白雪覆蓋,銀髮精靈陪著那個叫伊莉莎白的女人在城堡裡散步,表情十分溫柔。
銀髮精靈身上的衣袍是索爾叫裁縫師連夜趕製的,除了將高挑的身材完美呈現,色系選用白色、銀色等襯托出低調奢華,領口沒有蕾絲,但袖口有,在蕾絲接觸到皮膚的地方都墊了一層絲綢,穿起來沒有任何不適。
『尊敬的太后,我第一次來到人類的城鎮,你們的雄偉是歐亞大陸的光榮。』
『你說的沒錯,我們的成就是其他種族不能比的,在人類的國家中,又以我們亞倫國的勢力最為強大。』
銀髮精靈攙扶女人的手,讓她坐在椅子上,欣賞庭院裡的雪景。
女人穿著皮草大衣,一手拿著球狀的暖爐,暖爐裡加了碳火,讓她即使坐在室外,手指也不是冰冷的。
『席維爾。』
『是的,太后?』
『你要怎麼除去我的憂傷?』
『我們有一種古老的魔法,請容我在您耳邊……』俊美的青年湊近女人,侍衛和侍女都保持著一定距離,他們的話只有他們聽得見。
銀髮精靈的唇幾乎要貼上女人鋪滿脂粉的臉頰,他吹出一口熱氣,彷彿有花的香甜,女人禁不住腿軟,還好她坐在椅子上。
『太后,請告訴我,是什麼讓您如此憂傷?』
『是因為……』伊莉莎白動了動肩膀,露出白晰頸項,『我失去了丈夫啊……』
『那不是妳真正的理由。』銀髮精靈在女人耳邊訴說,『告訴我,妳在想什麼。』
『噢,我……』
『妳心裡在想什麼?』
銀髮精靈的聲音像有魔力,讓女人只想沈醉地聽下去。
『失去丈夫不會讓妳憂傷,告訴我,其實是……』
『是……』
『妳很寂寞。』
『是……』
『妳想要一個男人陪在妳身邊,剛好他是國王。』
女人倒抽一口氣,將暖爐抱在懷中
『妳愛他嗎?』
女人的眼神有些渙散,眉頭皺了一下。
『妳不愛他。』銀髮精靈用的是肯定句,『他有情婦,妳管不著,妳有情人,他卻百般阻撓。』
女人的眼眶微微睜大。
『可是他死了,妳也自由了。』
『……真的嗎?』
『是的,我的陛下。』
從下人的角度,他們只看到一位高級精靈站在太后的座椅旁、倚近太后,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,也看不到那個高級精靈牽起太后的手。
『妳是自由的,妳的心願就是一切,不要懷疑,抓住它。』
銀髮精靈握住伊莉莎白的手,將手指包在掌中。
『妳想要什麼呢?』
『我……要……』
『妳的兒子還小,只有妳才有資格坐上王位,掌握權力,天下人的注意力都會放在妳身上,妳再也不會寂寞了,因為每個人都是關心著妳、愛著妳啊!』
深吸一口氣,兩行淚水從女人的眼眶滴落,『席維爾,你怎麼這麼了解我?』
『因為我是高級精靈,』他跪在女人裙邊,『我是為妳而生的。』
『席維爾……』她伸出右手。
『我的女王。』銀髮精靈親吻女人的手背,『我會永遠陪在您身邊,您無須擔心任何事,您只要每天過得快樂,就好了。』
沒有人知道——至少在場除了銀髮精靈自己,沒有人知道——他吹出的可不是隨便的一口氣,那是由藥師調配的粉末,混有催眠效果,配合他的聲音、他的語氣、他的表情、他的手勢,就是騙取人心的武器。
『她答應了?』索爾坐在銀髮精靈的起居室,翹著二郎腿。
銀髮精靈站在窗邊,好像沒聽見。
『那個沒有麵包就吃小蛋糕的笨女人,要向老百姓加稅?在這個節骨眼?』
銀髮精靈還是沒轉頭。
『大臣一定會抗議,但新上任的國王聽不懂,我聽說她又要舉行舞會了?是你說服她的嗎?』
銀髮精靈仍站在窗邊,漆黑的玻璃映照出他的臉龐,瞳孔裡有憤怒的火光。
『席維爾?』索爾起身,走向銀髮精靈,『你有在聽嗎?』
銀髮精靈朝索爾一瞥,眼裡盡是不屑,他不願與索爾對上視線,所以當索爾走到他身邊,他就走到壁爐前面。
索爾心想,難道他是臭蟲?很討人厭?
『喂,你可以對你恨之入骨的女人微笑,對我就只有那張臉?』
『你是不是忘了什麼?』
『嗄?』
『你逼我的!』銀髮精靈轉過身來,面對索爾,『你把我變成這副模樣!你要我騙取那個女人的信任,好讓政權落入你手裡,但你根本不需要我!』
『你說什麼?』
『你握有軍權,那個女人根本鬥不過你。』
索爾笑了一下,靠牆站著,『事情沒那麼簡單。』
銀髮精靈的腳踩在地毯上,隔絕了地板的冰冷,二十四小時燃著熊熊火焰的壁爐,將房間弄得非常溫暖。
『那女人一刀就解決了,問題是如何讓我名正言順地當上國王。』
權謀角力、政治鬥爭,索爾看多了,但有一項東西對「成為國王」來說非常重要,就是血統,如果他沒有皇家血統,他就名不正言不順,但他想到了別的辦法。
『現在國王還是小孩子,跟他談國家大事,他完全沒興趣,他的母親握有權柄,但她終究是個女人,一個女人如果被滿足了,她就不會來參與男人的戰爭,我根本沒必要拿刀架在任何人的脖子上。』
『你想讓他們失人心。』
『那是遲早的事。』
『你在加速這個過程,當他們失去人民的愛戴,王位就很難保住了。』
『到時候只要我登高一呼,支持我范‧埃里斯家的,還怕沒人?』
『我問你一件事,高級精靈的謊言是不是你編的?』
兩人面對面,銀髮精靈的表情沒有動搖,因為「高級精靈」對一般的精靈族來說,就像是神與祖先般的存在,非常崇高、聖潔,豈能讓這男人當作政治權謀的棋子?
索爾動搖了,他吸了吸鼻子,走向旁邊。
從這舉動,銀髮精靈推斷……
『不是嗎?』
『先王去世後,那女人的確很難過,她找了一大堆的教士、修士,一度讓那群人在國內興風作浪,但你說的沒錯,今天握有軍權的是我,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們壓下來。』
『她因此對你不滿?』
『有一點。』索爾曾經想過,如果他們不是對立的人族與精靈族,他與精靈的關係是否就能像「戰友」?『人類有紀錄歷史的習慣,我不知道是誰,反正就是有人從古書中翻到,高級精靈有治癒人心的魔法,那女人相信了。』
『……』
『你以為這套「高級精靈能治癒憂傷」,是我瞎掰的?』索爾覺得自己擺了對方一道,有點得意,『你的懷疑合乎常理,但我只是順水推舟,如果那女人說矮人能治癒憂傷,我就會去找個矮人來,事情就是這麼簡單。』
『所以我對你,不是絕對必要的?』
『你說呢?你不是很會說話嗎?』索爾臉上帶有微笑,銀髮精靈的眼神就像在罵他是卑鄙小人。
『你就這麼想當國王?』
『我答應過你,一旦我當上國王,我會解放所有的精靈奴隸。』男人的自信其來有自,銀髮精靈瞪他的模樣,正好滿足他的優越感,『我不只想統治這個國家,我還想當精靈族的英雄。』
銀髮精靈冷哼一聲,但男人逼近他。
『席維爾,你沒有選擇。』
他真的沒有其他選擇?難道他就得被這男人控制?他才不相信人類會遵守諾言,那就像騙子的良心——根本不存在!
索爾拿起裝著黑色溶液的玻璃杯,藥水只有一小口,而且嚐起來是甜的,『喝吧,你不能死得太快。』
他接下玻璃杯,他知道自己的命就是籌碼,可是,他不甘心。
『你會叫我的名字嗎?』
『席維爾?』
『我真正的名字……』
『哈!』男人走出房間的時候順便回答:『它不再有意義了。』
2.
「黑琴!」
如今,他卻在這裡,大叫著那個名字。
「黑琴!」
黑色樹枝纏上他的手腳,他用力踢開,像砍斷生命中的魂結,砍斷它們。
樹幹是中空的,底下有個洞,洞的邊緣長滿鋸齒狀的尖牙,他聽到後面有人說話,好像是他老婆的聲音,他老婆在這裡幹嘛?他不用腦袋想也知道不可能!
「黑琴!」
樹洞裡冒著綠色液體,藤蔓狀的樹枝層層捲曲,形成一個器官狀的腔室,液體中漂浮著一個人形,白色長髮載浮載沈;那個人的手腳被樹枝捆住,身上的衣服被溶解了大半。
那一刻,索爾忘了自己的家族姓氏,但他的目標很清楚。
他雙手抓著樹枝、用力扳開。
擠在縫繫裡,拼命將手伸過去……
「喂,你!」
聽到有人大喊,索爾回頭,對方是他沒見過的紫髮女子,女子慌張地跑過來,穿著猩紅色的綁領洋裝,渾圓的胸部彷彿要從布料裡跳出來。
「你不能把手伸過去,會爛掉的!」
「妳是誰?」索爾直覺認為,能在這個鬼地方出現、還打扮得很好看的女子,一定不是普通人。
「大哥啊!吼吼吼吼!」米娜要抓狂了,母親叫她追出木屋,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,他們好不容易把那位精靈大哥救回來,他又被食人樹拖走了!
她實在不知道要嘲笑或傻眼,為什麼這位精靈大哥就不能乖乖待在同一個地方呢?她要怎麼跟薩斯奇亞交代?——噢,不好意思,我沒看好你哥,他像瘋子一樣跑出去,結果就被食人樹吃了!拜託,這是她的錯嗎?不是嘛!不是嘛!應該要怪精靈大哥情緒失控吧!
「……」
索爾看紫髮女子表情變得越來越……猙獰,他就不敢說話,怕惹到她;女人啊,都是不好惹的。
但他不能也看著黑琴沈入綠色溶液裡。
黑色樹枝不動了,變得像普通的樹,他用力拉開它。
「喂!你不怕自己的手爛掉?」
「妳有辦法救他的話,我在聽!」
米娜不知道這人是誰,但那執著的眼神……
「好啦,我回去拿工具!」米娜跑走了,她知道怎麼應付惡源沼澤的植物,不代表她碰到腐蝕活物的胃液,也能毫髮無傷。
索爾從一開始就沒指望任何人,他砍斷樹枝,終於弄出一個大洞,他想起紫髮女子說手會爛掉……不,他想都沒想,就把雙手浸入綠色溶液裡!
劇痛傳來,就像把雙手放在火上烤,但他不在乎,他割斷捆住銀髮精靈的黑色樹枝,抱出已經失去意識的……
「黑琴?」
他體力不支地跪在地上,手指往銀髮精靈的臉摸,一塊皮竟被撕了下來。他不敢亂動,但他的手在顫抖。
米娜拿著「撈人」用的工具回到現場時,銀髮精靈已經在男人的懷裡,那男人的手套被腐蝕掉了,雙手紅通通的,有如針扎。
「你……」米娜瞪大雙眼,這人是有多強啊?普通人碰到一小滴就痛得在地上打滾了!
「妳能救他嗎?」
「我不行,但我母親行。」
「帶我去找她!」
「……」米娜心想,不知道這人結婚了沒,看他手臂也挺強壯的,不過年紀比她大,應該有三十歲了……
「妳還在等什麼!」
「喔喔,這邊走。」
3.
薩斯奇亞、薇樂莉和札伊姆回到木屋時,看到的就是米娜忙進忙出。
米娜看到薩斯奇亞,嚇得把手上的臉盆打翻了,灑了一地的紅色液體。
「米娜,怎麼回事?」薩斯奇亞感到不對勁,米娜臉上都是豆大的汗珠。
「呃……你……等一下再進去。」
「發生什麼事了?」
「米娜,那是血嗎?」札伊姆指著地上,泥土很快吸乾了。
「我母親在替他包紮,這是換洗的髒水。」
「他?是黑琴大哥嗎?他的染毒發作了?他是不是撐不住了?」
「你你你冷靜一點!」米娜才像不冷靜的人,她擋著不讓薩斯奇亞進屋,「聽我說,薩奇,他碰到的狀況,你也經歷過。」
薩斯奇亞一時聽不懂什麼叫「他也經歷過」……
「他被食人樹吞下去了,但他泡在胃液裡的時間比你短,傷勢並不嚴重。」米娜撿起掉在地上的臉盆,「我母親的藥很有效,問題是另一個人——你等一下啊!」
薩斯奇亞把「行李」丟給札伊姆,跑進木屋。
「唉唷!」他迎面撞上一個高大的男人,跌坐在地。
當他抬起頭,他記得自己在克萊德斯城見過這男人!那時他躲在屋頂上,發現兩個追他追到惡源沼澤的人類,那兩人跟著這個男人,應該是隨從,他向街上小販打聽後,知道了男人的身分,是……什麼將軍,他有點忘記。
「你是……」
想不到男人也用詫異的眼神看著他。
「不可能……」男人的臉色有點發白,「這怎麼可能?」
薩斯奇亞才不管這個人類會不會抓他、殺他,他有夥伴!沒在怕!
「黑琴大哥!」他跑進客房,老婆婆正替黑琴蓋上一層薄被,「他沒事吧?」
「小英雄,你們回來啦?」老婆婆的語氣一如往常。
「嗯,三樣材料都找到了。」
老婆婆走出房間,薩斯奇亞也跟著出去。
「黑琴大哥怎麼了?米娜說他泡到食人樹的胃液?他怎麼會被食人樹吃掉?他是不是昏迷不醒?他什麼時候才會醒來?」薩斯奇亞纏著老婆婆,讓老婆婆有點受不了。
「小英雄啊,很多問題不是我能回答的。」
札伊姆和薇樂莉也走進木屋,札伊姆把道具和材料往桌上一扔,就坐在沙發上歇腳、還拿起茶,大口地喝。
薇樂莉一臉擔心,她看到那男人穿的鎧甲,好像是矮人才會用的合金,她想起薩斯奇亞說過,人類和矮人結盟,但男人的鎧甲沒有亞倫國的國徽——螺旋玫瑰紋,而是三條交叉的火焰,她好像在哪裡看過……
米娜拿著臉盆走進來,裡面裝了清水,她把臉盆放在客房,出來的時候看到札伊姆反客為主的樣子,一股火就上來了。
「這位先生,你把我家當什麼地方?東西用了不會收好嗎?」她指的是札伊姆「隨便放」的道具。
「喔。」札伊姆不僅喝茶,還吃起罐子裡的餅乾。
「我在跟你說話!」
「丫頭,把東西收一下。」
「你看!我母親在叫我了!」
「她叫的是妳,又不是我。」
「你給我過來幫忙!」
「蛤!?」某人被米娜拖走了。
薩斯奇亞的憂愁未減,他站在客房門口,黑琴躺在床上、全身被繃帶包住,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痛苦,他們好不容易相遇,他好不容易找到做解毒劑的材料……
難道一切都會化為烏有?
不……
但他看著床上的人,什麼都做不了。
他放輕腳步,走進房間,坐在床前的椅子上。
薇樂莉也走到門口,但她不敢進去,她不想打擾他們兄弟。
房間外,男人大聲質問老婆婆:
「妳替他包紮好了嗎?」
「人類,我也是替你包紮的人,你受過我的恩惠,你最好別在我這裡放肆——」
「我要帶他走。」
男人打斷老婆婆的話、推開站在門口的薇樂莉,大步走進去。
薩斯奇亞起身,擋在前面。
一個男人,一個少年精靈,都有不服輸的眼神。
「讓開,精靈,我一定要帶他走。」
「我想起來了,你是索爾將軍,范‧埃里斯家的……」
「我是索爾‧范‧埃里斯。」男人自報名號,「沒錯,我是范‧埃里斯家的主人,但我不是將軍了,我是亞倫國的國王。」
「人類的國王?」薇樂莉跑到薩斯奇亞身邊,和薩斯奇亞一起面對索爾,「就是你,和我們皇帝結盟嗎?」
「什麼?就是他?」薩斯奇亞也不敢相信,他們才到過亞倫國,國王怎麼會親自跑來這裡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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